在当今时代，AI 对就业市场的冲击已成为人们广泛关注的话题。后台有不少读者朋友留言，希望能聊聊 AI 抢工作这件事，这也反映出一种普遍的担忧，大家隐约感觉到 AI 会对工作产生重大影响，但具体它是如何影响的，很多人却没有真切的体会。最近，我读到了一篇来自哈佛大学的精彩论文，它以严谨的数据和深入的分析，为我们揭示了 AI 对就业市场的真实冲击。
这篇论文由经济学博士生 Seyed M. Hosseini 和 Guy Lichtinger 撰写，他们的导师是劳动经济学领域的大咖 Larry Lichtinger。论文没有任何情绪渲染，而是通过冰冷、庞大的数据来剖析 2023 年以来美国就业市场的变化。
作者首先面临的问题是，AI 是否真的在影响就业。经济学研究需要数据支撑，于是他们获取了美国劳动力市场的几乎全量数据，这些数据来自一家名为 Revelio Labs 的公司，它收集了 LinkedIn 上的招聘信息，涵盖了 285,000 家公司，6200 万条招聘信息。从数据中可以看到，从 2015 年到 2022 年中，初级岗位和其他岗位的就业人数一直同步增长，但从 2022 年中开始，情况发生了变化，初级岗位的增长停滞，到 2023 年中甚至开始下降，而此时 ChatGPT 正好发布，时间点的吻合让人不得不怀疑 AI 与初级岗位就业变化之间的关系。
然而，时间点的相关性并不等于因果性，也许是经济不确定性或疫情后的结构调整等因素导致的。为了找到更直接的证据，作者采用了一种巧妙的方法 —— 双重差分法（Difference – in – Differences, DiD）。他们通过寻找招聘岗位描述中包含 LLM、Prompt Engineer、GenAI 等与大模型生成式 AI 相关内容的公司，将其作为使用 AI 的实验组，而其他公司则作为对照组。这样的公司在全量数据集中有 10.6 万家，约占 3.7%，且从 2023 年第一季度开始数量急剧增加。
对比两组公司在 2023 年第一季度前后的初级岗位招聘数量变化，结果令人震惊。AI 采纳者公司的初级岗位就业人数相对于对照组出现了断崖式下跌，在 AI 扩散的六个季度后，差距拉大到了 7.7%。与此同时，高级岗位的就业在两组公司中并没有出现这种差异，甚至 AI 采纳者公司的高级岗位增长更为强劲。这清楚地表明，AI 真的在抢初级工作岗位。
那么 AI 到底是如何抢工作的呢？是通过大规模裁员吗？论文的数据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。作者将公司的人员变动拆解为新招聘、离职和内部晋升三个部分，发现 AI 采纳者公司里初级岗位的急剧萎缩，主要原因并不是离职率的上升，而是不再招聘新员工。数据显示，与对照组相比，AI 采纳者公司在 2023 年第一季度后，平均每个季度少招了 3.7 个初级员工，对于招聘规模大的公司，初级岗位招聘量甚至暴跌了约 22%。
这种冲击在不同行业也有所不同。虽然所有行业都受到了影响，但批发和零售业是重灾区。在这个行业中，拥抱 AI 的公司，其初级岗位每季度减少了将近 40%，因为批发零售业有大量与文员、客服等简单任务相关的初级岗位，这些正是 AI 最擅长替代的领域。
最后，论文还探讨了名校学历是否能在 AI 冲击下保护就业。作者将毕业的大学分为五个等级，观察不同等级学校的初级员工在 AI 采纳者公司里的就业变化情况，结果呈现出一条 “U 型曲线”。来自顶尖大学（Tier 1）的毕业生受到的负面影响相对较小，因为他们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强，AI 难以替代，公司愿意高薪雇佣他们。来自普通大学（Tier 5）的毕业生受到的影响也不显著，因为他们薪资要求低，人力成本有优势。而遭受打击最沉重的是来自中上等大学（Tier 2 和 Tier 3）的毕业生，他们薪资要求不低，但从事的很多工作又在 AI 替代范围内，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。
这篇论文以真实、残酷且逻辑严密的分析，为我们展现了 AI 对就业市场的冲击。对于我们每个普通人来说，这是一个警示。如果我们一直只能从事初级的工作，那么真的非常危险。我们必须尽快完成原始积累，向上攀登，主动承担复杂任务，让自己工作中 AI 不可替代的部分超过 50%。同时，我们要思考自己的暗知识和元技能，培养品位、审美、同理心等 AI 暂时难以触及的能力，将兴趣转化为竞争力。正如谷歌 DeepMind CEO Demis Hassabis 所说，AI 既带来了 “可怕” 的影响，也可能带来 “激进富裕”，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不被时代抛弃。